第(1/3)页 随即,他调阅了李逸尘入选东宫伴读的记录。 大唐东宫伴读,虽品阶不高,却非等闲可得。 需才学通过考核,家世亦需“清流官宦之后”。 李逸尘的“陇西李氏”身份,恰好满足了这最低的门槛。 记录显示,三年前,十八岁的李逸尘通过了东宫设置的考核,其成绩位列中游,不算出众,但也合乎标准。 然而,李君羡在翻阅相关度支档案的零散记录时,发现了一处细微的痕迹。 大约在李逸尘入选前后,其父李诠名下的一处位于长安近郊、约五十亩的良田被秘密变卖。 买主似是陇西李氏主家的一位管事。 同时,李诠还曾向国子监同僚短暂借贷过一笔不大不小的款项,不久后便还清。 一切迹象都指向一个事实。 为了儿子能得到这个伴读的职位,李诠倾尽了一半的家财,并很可能通过家族中某些管事的门路,进行了打点和运作。 这在当时,对于李诠这样的家庭而言,无疑是一场倾尽所有的豪赌。 他将家族重返荣耀的最后希望,寄托在了儿子身上。 李君羡又调阅了东宫内陇西李氏丹杨房籍官员的记录。 确实有数位官职从詹事府主簿到率更寺丞不等族人供职东宫。 品阶皆高于李逸尘的伴读之职。 李逸尘在其中,无论从官职、年资还是日常表现看,都处于最边缘、最不起眼的位置。 为进一步确认,李君羡派出了两名经验老到的属下,分别接触了李逸尘幼年的启蒙先生以及几位仍在长安的少时同窗。 得到的反馈大同小异。 李逸尘少年时确比常人聪颖些,读书用功,但绝非什么惊才绝艳、过目不忘的神童。 性情偏静,不喜争斗,与同龄人交往也不算活跃。 启蒙先生捻着胡须回忆半晌,最终肯定地说:“此子循规蹈矩,能守成,非开拓之才。” 至此,李君羡对李逸尘及其家世的初步调查告一段落。 结论清晰。 李逸尘出身一个日渐没落的士族边缘家庭,其父为其谋得东宫伴读一职,指望其光耀门楣。 而李逸尘本人,入东宫三年,表现平平,才能中庸,背景干净得近乎透明。 从任何角度看,他都与那个能搅动风云、教授太子惊世学问的“高人”相去甚远。 接下来,李君羡将目光投向了赵铁柱、赵小满父子。 他调阅了将作监的匠籍档案。 赵家的情况,是典型的唐代官府工匠世袭模式。 隋唐时期,工匠身份有官匠、民匠之分。 官匠隶属少府监、将作监等机构,身份世袭,编入特殊户籍,不得随意脱籍改业。 他们定期为官府服役,承担宫廷、官府所需的建筑、器物、军械等制作任务。 服役期间可获得微薄报酬或口粮,但主要生活来源仍需依靠自身的民间经营或授田,负担沉重。 档案记载,赵铁柱的祖父,在前隋大业年间便已在将作监下属的工坊担任工匠伙计。 属于最早一批被纳入官匠体系的家传匠户。 其父承袭父业,技艺精熟,尤擅铁器锻打。 到了赵铁柱这一代,依旧是子承父业,在将作监挂名服役。 赵铁柱继承了家传的手艺,在铁器锻造上颇有火候,但因不善钻营,家境一直清贫。 在将作监也始终是个埋头干活的普通匠人,未能获得“直官”之类的管理职位。 唐代将作监的工匠体系庞杂。 除少数技艺高超的杰出匠人可享受官员待遇外,绝大多数匠户地位低下,生活困苦。 他们不仅要完成官府的徭役性劳作,往往还需自行设法弥补生计。 赵家便是这庞大底层匠户的缩影。 赵小满,作为赵铁柱的独子,自出生起,他的名字便注定要登记在匠籍之上。 未来几乎必然要接过父亲的工具,成为一名官匠。 他们的境遇转变发生在约大半年前。 太子李承乾开始涉足工部及将作监事务,推行了一系列旨在提高效率、鼓励实务的政令。 其中一条,便是打破部分资历限制,擢拔有真才实学的工匠担任基层管理职务。 正是在这股风潮下,技艺扎实、为人本分的赵铁柱被太子属官发现,破格提拔为将作监丞。 虽品阶低,却意味着身份的改变和俸禄的增加,对赵家而言,无疑是天大的恩惠。 而赵小满,也因其在工匠手艺上展现出的、远超同龄人的灵性,从而获得了跟随东宫属官读书识字的机会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