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争辩-《清明院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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富良弼望了忆之半日,说道:“忆之,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,我与夫子之间存在分歧已久,即便如此,我心中仍然是感念夫子的知遇之恩,晏家若有需要我之处,自当粉身碎骨,竭尽所能。可至于往后是好是歹,我自一力承当,不必夫子再挂心。”
忆之蹙眉道: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,要和我们生分了不成,良弼哥哥,又何至于此呢?”富良弼只是蹙眉不语。
忆之不觉一股热气从耳后直冲脑门,说道:“我原以为你是轻省的,没想到你比三哥哥还要糊涂,只一味不顾性命,大义凛然,以为你是铜金铁骨锻造,又有九条命不成,这也罢了,还不知洁身自好,我问你,你尚未娶妻,却同歌妓走得这样近,来日娶亲必添阻碍,你还知道不知道!”
富良弼的脸色沉了一分,断喝道:“我原以为你性灵高洁,性情淳朴,竟不想错看了你,你仗着出身好,不分青红皂白,不知始末情形就诋毁,可见是个目中无人的,焉知你又有什么本事。缈缈也曾是体面人家的女儿,不过飞来横祸,落魄风尘,别说我同她没什么,就是我同她有什么,也不值得你这位豪门贵女自降身份来丧谤!”
忆之不觉红了眼眶,冷笑道:“好,好,好,又是一个可怜人,我竟不知天下还有多少可怜人呢。我不过说一句公道,又是为了谁,你前程似锦,却根基浅薄,若没有岳丈家帮衬,仕途道阻且长,你难道不知?可见如今是能耐了,与父亲有了分歧,就要舍了他自立门户,我为着你着想,你也不领情,还要同我恶言恶语。”
富良弼恼急了,脸儿通红,怒道:“你也说为我好,他也说为我好,仗着我受过你家的恩惠,条条件件都要干涉,我活到这样大,难道连好歹也不知?人活一世,半分主也做不得,那又有什么意思,我若无能,凭了谁说,也只能认下。偏我还有几分见识,几分本事,你们若要个听话的傀儡,趁早舍了我,另外寻一个吧!”
忆之听了,想起前几日与欧阳绪争吵时他说得那些话来,愈发犹如万箭攒心,只觉掏心挖肺地为人设想,竟比他们的母亲还要操心,偏一个两个都不领情,又是何苦来的,索性说道:“你说这样的话亏心不亏心,又有谁干涉你什么,是了,是了,原也是我们多事,有这功夫,看看花儿,逗逗雀儿多有趣,又白操这份闲心做什么,没得惹闲气受,你是有本事,有见识,你自好你的,你要同谁断,又要同谁好,又与我什么相干,反正也没我的好处,倒是散了干净!”说罢,一抹泪儿,也不由他分说,扭身上了车,又令李平快走。
李平立马驱车往前,大约行了一里多路,才缓了下来,又问忆之该往哪儿去,忆之正当气闷,随口道:“去温家茶食店,这个也不陪我,那个也不陪我,我自己去还不成?”又对杏儿道:“今日想点吃些,只管点来,咱们索性吃个痛快。”
杏儿本满眼忧虑,听了这话,登时眼放异彩,连连点头不迭。
车马行至温家茶食店,忆之下了车来,对迎上门的小子道:“要一间临河的敞亮阁子。”小子应声将忆之往里引,乃进阁子,要了砌香樱桃,姜丝梅儿、糖霜桃条、玫瑰金橘四样干果做头菜,又点下浮助酒蟹、鱼生,三脆羹、糖醋茄、煎鹌鹑、炙鸭肉等几道大菜。饭后再上糖蒸乳酪与冰雪绿豆汤。
忆之又点了几道菜给李平在外头吃,便让小子下去准备,便踱步来至窗边,看着汴河上船来船往,看了一阵,仍觉不快,回头对杏儿道:“你去同店家说,再来一小盅梅子酒。”
杏儿早馋的满口生津,却听忆之还要吃酒,说道:“姑娘,这才几时,怎么就吃起酒来。”忆之道:“我心里闷地慌,想吃点酒解一解,你就去吧,我一定不多吃。”杏儿体贴忆之,也便去了,蕊儿怕一个人在忆之跟前,遂也跟了去。
约莫去了半盏茶的功夫,忆之才听有人进来,问道:“不过叫你去要一盅酒,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,怎么去了这半日。”回过头来,见来人竟是文延博,不觉心头一跳,问道:“怎么是你,杏儿呢?”
文延博笑着说道:“我叫蒋小六领着那两个丫头外头玩去了。”
忆之纳闷道:“她们就这样去了?”
“先时不肯,支支吾吾了半日,我才听明白,原来舍不得你点下的那桌菜,我便许了她更好的,这才高高兴兴去的。”
忆之气地发笑,说道:“这个傻丫头。”
文延博说道:“那也不见得,我看先前吕三郎想着法子使人支开她,就不能够。可见她心里是有算计的。”忆之红了脸,一时绞着帕子,说不出来话,只得又问道:“你这会子不用当班吗,怎么又有空来这?”
文延博道:“正是午休,外头实在太热,我带了下头几个来吃点雪饮,竟然正碰上杏儿,这不就赶忙来了。”
忆之有所感触,说道:“从来也没听有谁说你一句不是,可见你们在外头,没有银子上下打点实在不行。”说着,想起富良弼,愈发觉得他不知自爱,更加闷住了。
文延博道:“是也不是,银子使得得当,才得人心。使得不当,也遭人怨妒,倒不如不使,说来件劳心的事。”说着又走近了些,不觉蹙眉道:“怎么瞧着又像是哭过了?”
忆之赧然垂下头,只得说道:“你是不知,近日家里事多,烦心地很。”
文延博笑着说道:“既然如此,快同我说说,兴许我能为你解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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