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争辩-《清明院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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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文延博道:“你我签订契约,一年为期,你的词,由我以北山子茶翁署名申报上司,旁人断不可覆抄,旁人若要传唱还需付我税费,至于数目,且量力而为,暂定,每月三篇,一篇与钱两贯的润笔费可好?”

    欧阳绪霎时五内俱沸,忙说道:“文兄抬举,哪里值得这样多。”

    文延博笑道:“咱们暂试一年,倘若你的词禁得住传唱,契约可再改作凡此词收入分成。”说着,又顿了一顿,说道:“我为何限定三篇,也是怕耽误你的学业,你可切忌不能忘本,否则我也无法向她交代。”

    欧阳绪不解,索性问道:“文兄莫怪我多疑,说来,也由不得我多想,你原是子美兄的好友,借着忆之妹妹,我们才见过几回面,素日里并无交情,你今日这般尽心相助,已觉十分奇怪,这会子又提到交代,难不成……”

    文延博只笑不语,欧阳绪解了过来,笑着点头,说道:“原来如此,我明白了。”又沉吟了半日,说道:“只是夫子十分中意良弼哥,恐怕你难遂心愿。”文延博笑道:“那可未必,你若知道今日朝堂发生了何事,只会觉得我更有把握才是。”

    却说忆之母女二人坐立难安,一直捱到申时,才听晏纾归来的消息,忙着站起,往前院去迎,走之半路,便有丫鬟来报,说道:“大官人同弼哥儿一同回来的,这会子去了清明院,连晏荣叔也不叫在跟前,又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搅。”

    苏氏听了,不觉更加心慌,对忆之道:“弼哥儿既在,恐怕还有什么说的,我不便去,你倒是无妨,且去院外候着,看看有什么吩咐没有。”忆之应好,二人便各自去了。

    忆之惶惶不安,往清明院去,还未至院外,忽听杳杳冥冥一声脆响,不觉心里一慌,忙跑入院中,不妨,与怒气冲冲往外闯的富良弼撞了个满怀,就要跌倒之际,又被富良弼扶住,趔趄着脚方才站稳,正要问究竟,富良弼蓦然道:“忆之,无论如何,你我情谊不变,但凡你有难处,只管来找我,我必定赴汤蹈火。”不待她说话,拂袖而去。

    忆之听了,更觉心慌意乱,忙快步往书房里赶,只见晏纾气地兜头彻脸红涨,正坐在高椅上,垂着头喘息,听见有人进屋,抓起案上的笔洗掷了过去,断喝道:“混账东西,那个让你进来了!”

    那陶瓷笔洗掷在忆之的脚边,摔地粉碎,又有一片飞起,正溅在忆之的脸上,忆之不妨,唬了一跳,忙说道:“父亲何故生这样大的气?”晏纾听见声儿,抬起头来,见是忆之,不觉泄气,说道:“怎么是你,可砸着没有。”

    忆之上前道:“碎在脚边,所幸没砸着。”

    晏纾听了,喑声不语,忆之见他不说话,一时也不敢说话,只在跟前站着,局促不安。又闷了半日,晏纾才说道:“今日的事,你都知道些什么。”忆之忙将这一日的情形心思始末都说了一遍。

    晏纾又出了半日神,说道:“说来这郭皇后……”顿了一顿,又改了称呼,说道:“那郭氏蛮横善妒也不是一日两日,从前仗着太后宠信,自是无妨,如今失了靠山,仍然这般恣意妄为。皇后贵为一国之母,理当恭顺庄严,娴静端雅,可那郭氏又有半点风范没有。陛下未与众臣商议,独断废后是为不妥,你们谏官浩浩荡荡,群起而攻,将陛下与汉唐多位名君比作失德之君,难道就妥?”

    晏纾气地摇头,又说道:“又说这郭氏,早与吕公结下梁子,此事初出时,陛下不找任何一位,偏找了吕公商议定夺。上疏的奏章堆积在承进司的案头,陛下干脆避而不见,由吕公在议政堂会见进言的大臣,其用心昭然若揭。

    这老范那是御史中丞,领头将帅,可弼哥儿不过一个八品谏官,又去凑什么趣,可任凭我苦口婆心地劝啊,说啊,这老的,小的只是一味一意孤行!倘若不是我卖了老脸,求到吕公面前,将弼哥儿上疏的奏折讨回来,今日祸起,必有他一个。他不感激,反倒痛骂我贪生怕死,助纣为虐。又说道,文死谏,武死战,我拦下一篇,他就再写十篇,我拦下十篇,他就再写一百篇。”一时恼上心头,骂道:“蠢材啊蠢材!枉费我苦心栽培多年!”

    忆之满腹心思想劝,却又不知如何劝好,一时无语,白站了半日,晏纾挥挥手,说道:“你且去吧,我想一人静静。”忆之只得退下,正当五味杂陈之际,见欧阳绪往院里来,忙迎了上去,问道:“如何,可见着宛娘没有。”

    欧阳绪点了点头,说道:“多亏了你提醒,总算见了一面。”

    忆之笑了笑,怕他又生出什么不妥的心思来,便劝道:“说来我父亲也被外放过,是不比在京城舒坦,但也过得,咱们再帮衬帮衬,也不难的,等过些时日,官家气消了,就回来了。你不必过于焦虑,安心读书才是正经。”

    欧阳绪笑道:“你才不必担心我,我自是知道该做些什么的。”

    忆之见他的情绪难得的平稳,又是纳闷,又觉不放心,随后几日,总借着送果子点心的名义来探望,见欧阳绪果真恢复常态,刻苦读书,遂渐渐放下心来,一时又惦念起了富良弼,请了几次,总有理由回拒,于是趁着他沐休之际,坐着马车往他家去。

    行至将近,忽听李平说道:“姑娘,再往前些就是龙津桥,听闻桥上有一小贩家的煎白肠极好吃,不如咱们先去吃了,再来找弼哥儿可好。”

    忆之估摸着快至富家门前,不觉有些纳闷,李平素日不是多嘴之人,这会子又何出此言,遂掀起侧窗软帘往前看,只见富家门前的杨柳树下,站着一对璧人,瞧着身影十分熟悉,便令停车,正从车上下来,果然见那男子是富良弼,而女子却是北山子茶坊见过的歌妓苏缈缈,二人正在说笑,苏缈缈见了忆之,与富良弼又说了几句,便道过万福携着丫鬟转身去了。

    富良弼转过身,忆之才上前来,二人见过礼,富良弼笑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忆之笑道:“富大官人人贵事忙,三请四请总不得空,也只有趁着你沐休之际,涎脸涎皮上赶着来呀。”

    富良弼知忆之必是劝和而来,遂缄默了片刻,说道:“若是为了劝我息事宁人,明哲保身,还请妹妹不必多说,请回吧。”

    忆之只得揶揄道:“我这才刚来,你就要赶我走啊,我晏忆之人见人爱,好些人想见我都见不着呢。”

    富良弼不禁又是笑,又是摇头,忆之暗自忖度多说无益,便道:“这里离温家茶食店极近,我惦记他家的三脆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,不如哥哥陪我去吃可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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