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九章 忻州治乱,内廷之乱-《清明院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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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麦提亚道:“小苏官人的事还牵连了苏大官人,杜大官人。也不止他,远在边境的狄庆殿直,钟城事,总之范大人擢拔过的那些人物,咱们这一营的人,一一都因账目问题,被抄了家。”

    忆之纳罕道:“哪个为官做宰的人,账目能清楚,即便是再清廉为民的官,譬如钟城事,他拉拢羌族首领,不使点手段,怎么能得手。他甚至,甚至连自己的婢女都送出去了……表哥根本不缺银子,又何须挪用公使钱,说什么聚众狎妓,这不是极常见的事?又何至于此呢?”

    麦提亚道:“说来说去,全毁在‘君子’二字上了。朝廷里已经影影绰绰出现朋党之论,偏他们自认君子,不惧流言,小苏官人,说什么小人结党谋私,君子结党谋国,倘若当真君子有党,算我一个。官家最忌讳朋党,这篇文章越做越大,牵扯越来越多,如雨后春笋似的,镰刀割去了一拨,又冒出一拨……”

    忆之微微发颤,说道:“好大一局棋……好大一局棋……”

    麦提亚道:“姑娘,陛下收到辽廷的斥责书,已然下旨,凡缉拿富先生者,可得赏银万贯。”

    忆之握住麦提亚的手臂,说道:“麦提亚,去崇政殿,想方设法去崇政殿,我要见陛下!”

    却说忆之扮作内监躲避禁卫,偷入崇政殿时,赵臻还在案前批阅奏章,他见了忆之,不觉叹道:“皇姐,你当珍重自身,别忘了,你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你。”

    忆之叩首,恳切道:“陛下,你要封富良弼为枢密副使兼任秘阁学士,殿前内侍官,他以大任还未完成,不肯先受恩惠,又岂会无缘无故去投靠外邦。”

    赵臻道:“可却是确实有人看见富良弼与辽皇太弟并肩而立。”

    忆之道:“陛下,自古中州谋士之所以投靠外邦,几乎都是因为不得志而为之,良弼前途似锦,又是为何呢?我实在想不通。”

    赵臻抬起眼来看她,问道:“你相信他?”

    忆之大约缄默了一两句话的功夫,才道:“陛下,他重情重信,赤胆忠诚,是以天下为己任,愿意为之慷慨赴死的高洁君子。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,更何况,他的前程,他关心牵挂的人都在宋国,这是他的家啊,他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家。即便他与辽皇太弟并肩而立,我也不相信,他会叛宋。绝无可能。”

    她又直挺挺跪在赵臻面前,以手加额作揖,说道:“忆之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富良弼的清白。”

    赵臻直瞪瞪瞅着他,说道:“你知不知道,以你如今的身份,不该为他求情,更不该替他担保。”

    忆之思忖了半日,抬起眼睑回望赵臻,说道:“陛下废后时,他坚信有悖道义,会使陛下德行产生污点,紧随范忠彦官人的步伐,频繁上书直谏,彼时,他尚且只是一名八品小谏官,陛下若是读过他的奏章,想必也绝不会猜忌他的品德。”

    她顿了一顿,又笑道:“刘屏大将军被俘虏时,即便被打得血肉模糊,即便元皞以陛下羁押了刘家二百余口来劝他归降,刘叔父却能同我说,不能哭,不能让他们小觑了咱们。他也不怕被诬陷,他相信陛下英明,必定会有沉冤得雪的那一日,我们只需坚守信念,好好等待便是。

    我太了解他们这群人了,我相信无论良弼哥哥遇到了何等危机,也必定坚定无比,绝不会动摇。陛下,镜子破了,难以重圆。切勿因为谗言,而寒了忠臣的心啊。”

    赵臻缄默了半日,说道:“那你如何解释,他的那封鼓励耶律崇元谋逆的书信,那可确实是他的笔迹!”

    忆之道:“陛下,笔迹可以模仿,又算什么铁证呢!”

    赵臻断喝道:“皇姐!元暤不日后就要入京,不当惦记的人,还是不要惦记为好!”

    忆之如同捱了一记闷棍,不觉怔住了:“陛下,你在说什么啊……”

    赵臻道:“这几日朕已经听了够多,你与富良弼曾有婚约,亲密也就罢了,如今既已册封为公主,赐婚在即,竟然还时常同他私会在秘阁藏书楼,此事若被元暤知道,因此引发两国交战,你难道担当地起!”

    忆之恍然笑道:“吕公这是,要赶尽杀绝呀……倘若不是元暤要入京,陛下是否会一杯毒酒将我赐死,然后对外宣称,我病死了?”

    黄金殿陷入从未有过的岑寂,御叽方正,笔直通上,幔帐垂附在绣柱旁,卷帘下祥龙腾飞纹的金交椅,两侧各有一架曲柄宫纱灯,分外恢弘壮阔,赵臻在这幅画面里头,不断被推远。

    赵臻下令将麦提亚羁押开封府,忆之在她被禁卫握住肩膀时,握住了她的手,她不断说道:“相信我,相信我。”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。麦提亚淡淡回应了一句嗯,过了半日,又说了一句保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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