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归来-《清明院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韩玉祁、石杰、欧阳绪双手作揖,异口同声道:“还请范夫子指点。”

    范忠彦道:“你们考科举为了什么?”

    韩玉祁先道:“大宋开朝以来,便是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,我们考科举,为的是走入仕途,匡扶社稷,为陛下分忧,为百姓解难。”

    范忠彦颔首,又向欧阳绪道:“你以为呢?”

    欧阳绪缄默了片刻,说道:“学生心中有抱负,考取功名是学生实现理想的必行之路。”

    范忠彦颔首,再向石杰发问。

    石杰一反常态,先犹豫了片刻,终于鼓足勇气说道:“我来自乡野,家境清贫,亡母吃糠咽菜也要供我读书,并曾告诫,我有幸生在了一个极好的时代,陛下崇文尚礼,大力推行科举,为的就是擢拔英才,我等只要勤勉,刻苦读书,通过科举便可以改变命运。”

    “不错。”范忠彦把声音提高一点,目光摄住了韩、石、欧阳三人的注意力,却见富良弼在垂目沉思,他的目光在富良弼的身上停留了片刻,便又道:“隋代以前,做官看门第,唐代以后,做官靠关系,唯有我大宋,是真真正正在实行科举制度。‘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’由此而来,也是我们寒门学子最大的福音。”

    石杰、欧阳绪本憋着一股劲,听到此处,豁然笑开。韩玉祁的脸色也比平日要红润许多。

    范忠彦却又说道:“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石杰、欧阳绪笑容一收,与韩玉祁一道凝视听着。

    “本朝以来,诗文以浮艳绮丽为美,大多考生更爱用那生僻难解的字眼,自以为是文采飞扬。实则通篇言而无物,只一味地卖弄,炫耀。陛下以诗书策论取举子,本意就是为寻找安邦定国之才,以此,诗文更要重道致用,便以教化牧民才是。

    可恶那贡举考官,却并不厉令遏制,偏爱那花团锦簇的文章,使多少有志之士怀才不遇,实在可悲可叹啊。”

    范忠彦如此言论,与他的经历不无关系。他屡试不中,直到不惑之年为母守丧才彻底放弃,因满腹诗书,才名远扬,得晏纾的赏识,聘他于自己的府学任职授课,其德行操守使学府风气焕然一新。又经晏纾举荐,再次参加科举,这才走入仕途。因此,二人虽然年纪相仿,却以师生互称。

    富良弼身处官场,最容易领悟范忠彦的深意,并对他的见解十分赞同,便以手加额作揖,说道:“范夫子说的极是。”忆之见他如此,不由多看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欧阳绪的神色则凝重了许多,他自以韩愈为师,文风古朴简拙。晏纾提点过数次,他也尝试过纠正,写出来的文章连平时的一半都不及,如何锤炼都无所收获,索性不管不顾,任由了发挥。这一会,心里不免有了担忧,于是抿着嘴,紧在富良弼的后头,以手加额深深作揖。

    石杰与韩玉祁不知其详,都以为范忠彦的言外之意,是不希望众人报了过高的期望,以免愿望破灭时难以接受。他们见富、欧阳二人行礼,也就模糊着,对范忠彦作揖。

    晏纾虽然赞同范忠彦的言论,此刻却不能表态。他无心的戏言,本来也不过是爱之深,期盼之切。没成想引来范忠彦这样一席话,看似告诫学生,实则将三馆一阁内近半的权臣都暗涉了一遍,他并不赞同范忠彦非黑即白的处事态度,总是私下告诫,奈何范忠彦凭借直言不讳得到官家的重视,水涨船高之下,就更加无所顾忌。

    晏纾不愿意继续这个话头,便对忆之说道:“我方才听你说,要邀他们去看上元节的花灯。”

    忆之察觉出父亲的不同,点了点头,娇声说道:“心里这样计划,还没问过母亲呢,厨房也不知有没有为几位哥哥安排晡食,若是在做了,那就等用过晡食再出门。”

    晏纾透过窗牗朝外望了望天色,只见天上的云彩,有一大半都是绛色的,再过不久,花灯就会逐一点起,便对忆之道:“你母亲那边我会去说,你带了晏荣一块儿,今夜开销,叫他负责,你们旁的都不必管,只管撒欢玩去吧。”

    屋内的年轻人霎时欢腾了起来。

    范忠彦偏头去瞧宛娘,只见她扭扭捏捏,便笑着问道:“你去不去啊。”

    宛娘扶着父亲,朝他虚拱了拱身子,是极想同去的姿态,却又不说,只是红着脸,殷切地望着他。

    忆之眼明心亮,将宛娘拉拢了过来,对范忠彦道:“宛娘自然也是要去的呀。”

    范忠彦知道女儿的心思,故意刁难道:“她什么也不说,可见是不想去的。”

    宛娘猛地将头抬起,娇滴滴嗔怪着喊了一声爹,又软软地跺了跺脚。

    忆之觉得好笑,说道:“范伯伯别怪忆之没规矩,便是她不想去,我也得强要她陪我去呢。”

    范忠彦眉眼带着笑意,问道:“这是为何啊。”

    忆之道:“忆之与几位哥哥虽然朝夕长处,是极亲厚的关系,但到底男女有别,有些趣儿,同他们分享,他们可不懂。不如宛娘体己。”

    “你倒是说地再仔细些,什么趣儿,他们不懂。”

    忆之想了想,说道:“我若在街上瞧见哪位小官人生的俊俏,总不能拉着他们去看。又万一……”忆之先笑了出了声,接着说道:“又万一,我与哪位小官人互相倾慕,他见我身旁站着那么多位哥哥,也不敢来亲近。”

    众人又是一阵哄笑。

    晏纾笑得最是大声,一面笑着,又是摇头,又是指点,说道:“没羞没臊,实在是没羞没臊!”又对那四位道:“丫头大了,心思也野了,你们几个做哥哥的可得看牢,凭哪家官人模样再俊俏,也不许叫他靠近。”

    四位年轻人笑着作揖,纷纷答是。

    晏纾又极庄重地叮嘱了两句,便挥手让他们去。

    忆之携着宛娘的手,走在前头。富良弼,韩玉祁,石杰,欧阳绪跟在后头,众人说说笑笑出了正房。

      


    第(3/3)页